□ 程楚安
起早。上街。買菜。
我想吃剛上市的紫陽本地辣椒，雖然有點貴，20元一斤，比里脊肉還貴。但它好吃，用其炒瘦肉、豬肉片、炒雞蛋、炒黃瓜，除了燒湯，它可以配伍任何菜。這就是所謂的＂在地在食＂罷。
我所居住的小城紫陽，四季分明，氣候宜人，什么都生長。可以說是宜物生長，宜人生活，宜人修行。不然，一千多年以前的張伯端（號紫陽）為何輾轉千萬里來這里修行悟道！
這個地方是適合在大時代過小日子的。這個地方鮮有叱咤風云、建功立業的大人物誕生，我以為是這個地方的人太過于生活，貪戀食物所致。出門上學，要帶上家里的霉豆腐、皮虹豆炒肉絲，甚至連油潑辣子也吃不慣外地的。出差旅游在外，也要裝上家鄉的食物，就連在火車上嘴上也不閑著。紫陽人工作在外地，家里仍然要起一個酸菜壇子，讓家鄉人郵寄本地菜浸泡。十多年前我出差廣州，時任廣州文化哲學研究所所長的同鄉李大華兄講完課后開車到中山大學紫荊園接我吃飯，我們一同來到珠江邊上吃海鮮，李兄從車的后備廂取出兩瓶白酒另一袋家里浸的酸菜，喝烈酒，吃海鮮，佐以家鄉的泡菜，真是一樂！曾有一徐姓女子告訴我，她妹妹在外省工作，每年都要讓她把家鄉的洋芋郵寄幾十斤，郵費比洋芋還貴！居住在安康的紫陽人周末都要帶些本地菜回安康。好些西安游客來紫陽只是來農貿市場買當地的農家菜。其實鄉愁哪里是山川景物，實在是家鄉食物，特別是小時候吃過的食物，是胃的愁緒。毛澤東一生愛吃湖南的農家菜；周恩來曾留學法國，也曾走遍世界各地，但他終其一生愛吃家鄉的淮揚菜，有時他還在家里親自下廚做＂獅子頭＂招待客人；蔣介石也始終愛吃故鄉浙江奉化的芋頭……人將死的回光返照，最大的心愿是吃上他（她）最愛吃的食物。
我從小生長在紫陽城，不愿意外出，主要是覺得本地食物好。作家沈從文說＂一個士兵要不戰死沙場，便是回到故鄉。＂而我一直在故鄉。＂我貪心，我貪戀人間的煙火氣，所以我決定留在這里＂。我覺得一個民族，每一個人的平安祥和的尋常日子連起來便是太平盛世。
安康的詩人李小洛有首詩寫得好：
哪里也不去了，
就在這個小城，
坐南朝北，
守著一條江，
這是我最后的地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