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佑學
在陜南，比歲月更長的物候氣象，叫秋天的雨。
自我懂事起，家鄉安康秋季的雨水，總是纏纏綿綿下個不停，少則十天半月，多則一個多月，而且很少有空檔的年份。
今年國慶、中秋放假8天，收假了，瀝瀝淅淅的秋雨，仍然不依不饒鋪天蓋地下著。節前就開始下起，算是預演；節日期間不停地下，時大時小；節后還在下，一點沒有打住的意思。
“秋雨綿綿幾時休，泛我心中幾多愁。清風時過惹心醉，獨在雨中憶夢幽。”陜南秋天的雨啊，就這樣不急不躁、慢慢悠悠地從灰蒙蒙的天空墜落下來，偶爾停歇一會兒，然后又夜以繼日地瀟瀟灑灑。細雨微風，如煙帶霧，山川河流，田間地頭，村鎮街道全都籠罩在一片煙雨朦朧之中。到處雨霧蒙蒙，田地泥濘，江河普漲，一雨醉了千年。
從氣象學上找原因，方得知秋雨綿綿是因為氣溫下降，濕度增加，溫差擴大造成的。氣象專家的解釋是受到冷暖空氣交匯影響，氣壓聚集，沒有足夠風力，導致降雨濕云散發不掉，久久盤旋，因而才有了川陜地區年年秋天的梅雨季。任憑你抱怨也好，抑或憂愁也罷，反正雨是不看任何人臉色的，天大由天，好似秦嶺巴山的山峰以及山上的樹梢把天捅破了一樣，大雨小雨，不停地下著。
山上濃霧戴上帽，河溪潺潺起霧罩，木葉蕭瑟紛紛落，田疇嘆氣把頭搖……地也吃飽，溪也喝足，江河漫漲，到處水流層層，空氣里拎一把，就拎出水來了。
一場接一場的秋雨過后，滿地殘篇，只留下九月的哽咽，樹梢上眉宇間，悄落一抹不舍，只顧念雨停歇，晴朗回人間。
綿延不息的秋雨，打消了人們渴望欣賞秋高氣爽美景的愿望，讓大家提前感覺到今年的冬天來得有點早。
太陽藏起來，月亮躲起來，天地混沌，空氣沉悶。柜子里的衣被皮草長出綠霉，生出怪味，街道上男男女女過早地穿上了御寒的薄毛衫和秋衣褲，那些愛美女士的臉上，好似也長出憂傷的斑痕，顯得無奈惆悵又黯然失色……
雨打桂花慢慢香，葉落枯萎靜待春。綿綿秋雨，是上天定期降落人間的甘露，此后漫長的冬春，靠的就是曾經秋雨的蓄能，大地得滋潤，萬靈得哺養，秋雨從不缺席。
瞧吧，銀杏樹泛黃的枝條，訴說著歲月斑駁，時序更迭的芳華。九月間，滿樹金黃燦若霞，十月里，隨風就雨盡飄零。一半春華，一半秋實。
村莊里街道旁，一樹樹桂花驕傲綻放。金黃、淺黃、橘紅、純白，密密匝匝，細碎地落了一地。抬頭望，繁花綴滿枝頭，雖有花落下，仍是滿枝椏，不得不佩服那一樹樹桂花的繁茂和堅忍不拔。
疏影暗香陣陣撲鼻，飄過街道、飄過村口，隨著秋風細雨把花香傳遞到更遠的地方。雨打花香依然在，看來這個季節，已被滿城的桂花所覆蓋。
江邊的枊樹葉，在綿綿秋雨中早早落幕，枝條枯萎，沒有了“萬條垂下綠絲絳，二月春風似剪刀”的奕奕神采，枊科們的鳳凰涅槃，只為來年早把春來報。江邊枊的及早謝幕，為的是順天應時，奉獻早春的盎然綠意，為的是春回大地后勃勃生機。
秦巴秋雨，塵煙抹抹，云霧繚繞，河谷山澗，江河奔涌，村莊靜謐，城市安詳。秋雨雖時長，滋潤有度有方，慢慢滲透地表，溫柔加持，破壞力小，墑情盈盈，涵養一冬又一春。因此，才有了年年秋水漫漲，歲歲安然無恙。
天青著色等煙雨，谷物成熟等晴朗。晚熟作物等待著收割，田疇道路也亟待整理，滴滴答答的秋雨，總有停歇的時候，雨水浸透大地，陽光已在路上，豐收的曲兒彈奏出悅耳的樂章。
四時光陰，有陽光明媚，亦有風雨交加。晴天耕作，雨天喝茶，春種夏管，秋收冬藏。浪漫秋雨季，巴山漲秋池，霧里藏故事，山河輪回換季。秋冬已來，春天就快到了，期待著。
